男人和男孩儿并着肩出来。
靠在酒馆门边上等着的精灵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子来。圣女还在她怀里哭，挥舞着软趴趴的小巴掌抽打着她的脸颊。女人望着他们，稍稍缩了缩肩膀。
男孩儿凑上精灵的怀抱边，拽住那小小的指头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哭声慢慢咽下去，光滑的脸蛋上还挂着模模糊糊的泪痕，圣女不舍地拽着男孩儿的指头，轻轻含在嘴巴里。
他抚摸着那姑娘额头前毛茸茸的头发，轻轻把手抽回来，哭声随着沾着口水的手指头儿一起扬起来。小家伙撕心裂肺般哭着，挺起身子仿佛要从精灵的怀里跳出来般，向男孩儿直挺挺伸着胳膊。免抿了抿嘴唇，抖了抖耳朵，转过身来快步往酒馆后头走。过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转角的阴影里。
“祝你武运隆昌，兔子。”蒙克望着那个鼓动的背影，浅笑着正了正帽檐。靴子的跟儿在地板上轻轻磕了几下，扭过头来冲那精灵勾了勾手指。
女人便一言不发的躬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捂住哇哇大哭的圣女，慢腾腾在男人身后跟着。他领着她向镇子中心的集市走，一句话也没和她说。精灵偷偷撇向牛仔的脸庞，看到那张英俊的脸孔硬邦邦板着，一根接一根地吸烟，细细的眉角焦躁不安地跳跃。他们就这么无言地走了好久。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那座塔……立在镇子中心的瞭望塔，最顶上竖着一口沉沉的大钟……男人将手掌抵在眉头上扬起脖子盯着那沉闷的大玩意儿在脑袋顶上慢悠悠晃着，“你说，这么重的玩意儿他们是怎么放上去的？”
“什么？”精灵吓了一跳，搂着圣女的胳膊松了松，差点把那姑娘扔到地上去。惊得她赶忙蹲下身子去，把那个小小的孩子搁在膝盖上，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您您您在和我说话吗？”
她扬起眼帘来，惶恐地望着男人的面孔，又赶忙垂下去。
牛仔的嘴角抽了抽，闷闷哼了一声，“算了，你别在意。”
他继续往前走着，精灵急忙站起身子，小步跟在后头。圣女哭累了，蜷着胳膊气呼呼喘着气，撇着嘴巴泪汪汪地望着那女人的下巴，稍稍休息会儿，又哇哇哭两声。她轻轻抚摸着那小东西的额头，像是在冲她说话，又像是细声地自言自语，“我想，他们是把钟架好以后，再在下面搭台子的。”
蒙克挑了挑眉头，撇过脸来望了她一眼，但没有回话，只是把烟屁股从唇上吐掉，往胸膛上又摸过去。上下摸索了一会儿，又拍了拍，最后撇了撇嘴，把手抽出来甩了甩。
长长叹了口气。
一群蹲在路边抽烟闲扯的奴隶贩子靠近了过来，起先，他们围在两人周围跟着走。然后慢慢的，超越到前边去，两高大的男人侧过身子来，遮在他们一边，几个人便跨进牛仔的步伐前，挡在他们前边。
蒙克捏着帽檐抬了抬，瞟了那个领头的男人一眼，一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那个牛仔向一旁让开条道来。
“你看看是不是她。”他指向精灵怀里搂着的小家伙。
人贩子眯起眼睛，越过男人的肩膀望过去，就这么杵着，看了好久。然后那张耸拉下去的脸庞便慢慢抬起来，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对，就是她，你干的真好！”
“我说过了，那个男孩儿蠢得很。”蒙克也笑了，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该你们了。”
“当然。”干巴巴的脸颊抖了抖，人贩子向同伴撇了撇下巴。另一个人便赶忙从马肚子底下摘下一枚麻袋，急匆匆地往牛仔手心里递。
“你做了个好生意，牛仔。”男人憋着那张瘦巴巴的脸，冲着他笑，“萝蕾拉公司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我觉着我们不应该是最后一次合作，对吧？”
“再说吧……”蒙克接过那麻袋来掂了掂。看着那些人从那个精灵怀里将正在闹腾的圣女抱过去。
精灵女人呆愣愣地望着空荡荡的胳膊，扬起脸来，淡淡的眸子里闪烁着浓浓的希望，脸颊涨红了，抬起的嘴唇激动地颤抖着，“那那么，那么我也……”
啪
边上的人抡圆了胳膊，往精灵漂亮的脸蛋儿上狠狠贴了一巴掌。
蒙克眼睁睁看着那闪光迅速地从那睁得大大的眸子底下熄灭掉，女人摇摇晃晃地栽倒在地上，愣愣捂着发红的脸颊，眼泪便扑簌扑簌落下来。
“但……”她抽着气，“咔咔咔”打起抖来，像是一条被马车碾过的流浪狗，可怜巴巴地扬起眼睛，祈求地目光扫过他们所有人，“但是……都说好了的……”
“我们撒谎了。”人贩子冷笑了一声。
“你们都是这么对待承诺的吗？”蒙克也笑了，捏着麻布袋的边缘搓了搓。
他见到那女人迅速地看向自己，眼底下的闪光仍微弱的在摇曳……噢，拜托……男人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闷闷咽下唾沫。
“不过是个下贱的奴隶，”人贩子往那姑娘脸上啐了一口，望着蒙克咯咯咯笑起来，“如果你愿意，那就买她下来，这样我们也算兑现承诺了。”
“不，还是算了吧。”牛仔挑了挑眉毛。那藏在眼底的希望便彻底熄灭，女人颤抖着扑倒在地上，模模糊糊低声抽泣起来。
“不过先别急，”蒙克叫住那些嘻嘻笑着的男人，把手里的麻布袋掷到地上。在人贩子疑惑的目光里，男人慢腾腾弓下身子去，拨开袋口，把乱糟糟囤在里头的钱币，一张张点出来，“我这个人做事情比较小心，你不会介意吧？”
“我……”那男人不耐烦地抽着嘴角，瞪着牛仔熟练地手指头，最后只是不高兴地哼哼了两下，“当然，数仔细点。”
蒙克啪嗒啪嗒将那口袋钱点了一遍，在拿出最后一捆的时候，手腕子抖了抖，那捧钱币便刷拉拉落下来，混进已经点好的那一摞里。男人皱着眉头直起腰板，托着下巴叹了口气，苦恼地耸了耸肩，“哎呀，我刚刚数到哪儿来着？”
边说着，边将那些钱一股脑儿倒回麻袋里，活动活动手指，重新抓起一摞来搁在手心里。
牛仔的手腕子被握住。
那个人贩子满脸上挂着疑惑，死死盯着他淡蓝色的眸子，喉咙底下沉沉地呼噜呼噜响着，“我说，你不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吧？”
“嗯……”蒙克抿起嘴唇来，眨了眨眼。翻过腕子来把那捧钱扔回袋子里去，又抬起头望着明晃晃的天空。许久他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砰
一枚子弹贯穿了人贩子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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